「你你怎麼」小陽錯愕地看著來人。 

 

「我擔心你,所以提前回來。」他是土狼。 

 

「我不能進去嗎?」土狼指指屋內。 

 

「喔!」小陽側身讓土狼走進門,他仍處於震驚的狀態。心裏納悶:他不是說下禮拜一的飛機嗎?怎會突然地就…...

  

「小陽,你在發什麼呆?」 

 

「呃沒有,我倒杯水給你。」 

 

小陽的動作顯得有些慌張,加上精神不集中的結果──水溢出了。 

 

土狼好笑的盯著他,說道:「小陽,水滿出來了。」 

 

「啊」小陽手忙腳亂的放下茶壺,轉身欲拿抹布「小心──」 

 

一陣乒乒乓乓、砰砰咚咚的聲音乍然作響,小陽跪坐在地,瞥見眼前凌亂的狼籍一片,積壓在體內許久的情緒驟然浮現,雙眼立刻蓄滿淚水。 

 

「沒受傷吧!」幸虧土狼即時手腳並用的將小陽拉至一旁,否則此刻只有救護車的警報器聲音。 

 

小陽搖頭,牙齒咬著的嘴唇泛起血絲。 

 

「小陽,別這樣。」土狼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跡。

   

「我好差勁,連一杯水也倒不好。」他的聲音在哭。 

 

「傻子,你胡說些甚麼。」想到剛才那一幕,土狼差點停止心跳,若是再慢個一秒鐘,小陽恐怕他真不敢想像,只是一杯水,就讓他險些失去小陽。 

 

「讓我說,好嗎?」小陽眼睛裏的含意他不瞭解,儘管這時候他倆是如此的貼近彼此的身體。

   

「好,你說,我聽。」 

 

小陽深吸了一口氣,說道:「記得我提過的約夏吧。」他感覺土狼微微一僵。 

 

「我 

 

「不要說!」土狼阻止小陽繼續說下去,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承受小陽說出來的結果,所以選擇逃避。 

 

「不!我要說,而且非說不可。」小陽的眼神定定看著土狼,不容拒絕。

   

土狼歎息,說道:「你先去藤椅那兒坐著,我將這裏收拾收拾,再聽你說。」 

 

小陽望著土狼細心的掃起破碎的陶瓷玻璃屑片,有條不紊的把鍋碗盆歸位,心中一時五味雜陳。 

 

他想起以前兩個人生活時候,土狼手藝不錯,每次的餐點都不盡相同,美味的食物都是自己愛吃的。用餐完畢,他會看著土狼沖洗碗盤等餐具,然後一一將之收好,放置原處。而日後,也再難體會當時的幸福甜蜜了。 

 

「好了,你說吧。」土狼已有心理準備。 

 

「你跟我來。」小陽帶他走到一扇門前,打開。 

 

這裏原是土狼和小陽的畫室,然而此刻呈現的僅一個字──亂。完成的畫東倒西歪,還被黑墨潑了大半,甚至慘遭刀斧之禍;雪白的圖紙一張一張被分割,散落一地,一塊一塊再也拼不完整;彩筆顏料也被丟棄一旁,單色混雜一起,每枝畫筆皆為殘斷;連四面牆也不得幸免,被塗抹的看不出原本的舒服色調。整個房間只能用污穢、不堪入目來形容。 

 

「怎麼會這樣……?」土狼看的心都寒了,是否還可以補救呢? 

 

「學長,對不起 

 

「你喊我〝學長〞?」也許真的救不了了。 

 

「我沒有資格再叫你土狼了。」他也不願這樣,只是傷害已造成,再像從前一樣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回復的。 

 

   「小陽,走不回去嗎?」土狼趕回來,不是要這種結果的。 

 

   「太遲了太遲了對不起,學長。」 

 

「為甚麼會這樣?為甚麼會這樣?為甚麼?」土狼無力地槌著牆壁。

 

「學長」土狼垂頭喪氣的模樣,小陽見了心裏也不好受。

 

「那個傢伙他沒對你怎樣吧?」

 

「他

 

「那不關你的事。」另一個人,另一個聲音,傳來。

 

小陽回頭,「約夏?」

 

約夏把小陽往身邊帶,將土狼給孤立在一角,說明此時的情況。

 

「這就是我們的關係,這裏不歡迎你,你可以走了,滾回你冰天雪地的研究室去。」約夏強硬的要土狼離開。

 

土狼看了小陽一眼,充斥絕望,「再見。」舉步走出曾是倆人共存的家。

 

小陽閉了閉眼睛,緩緩地,肩垂了下來,他和土狼的心情是一樣的啊!縱使走不回過去,but,歷歷都曾如此真實的存在呀!怎麼割捨得了呢?他的心又不是鐵打的,無動於衷如何可能。

 

 


「如果咱們有一天分開了,再相遇時候,你會喚住我嗎?」小陽問。

「我不會認你,卻會在你走過之後,偷偷回頭看你一眼。」土狼回答。

 

 

   

   這則對話,只是當初小陽突發奇想隨口問問,沒想到,土狼竟然答得慎重。小陽現在才瞭解,土狼是認真的在回答自己每一個問題,經過深思熟慮。

   土狼學長,小陽一輩子都對不起你。

 

 

 

「幾個月的時間就讓你忘記島上慣有的午后雷陣雨?凌遲自己也不是這樣,都這麼大一個人了,還要我在一旁叮囑你的行為,知不知羞啊?」小弋拿了一條乾淨大毛巾覆蓋在土狼頭上,又進臥房拿出洗滌過的簡單替換衣物。

 

「為什麼沒告訴我?」

 

「我不會去打擾工作的你。」這是小弋的處世原則。

 

「假如我及早發現他的異狀

 

「也不會改變甚麼的。」小弋殘酷說道。

 

「你們從一開始,認知上就有著明顯落差,卻不願意去正視它,今天的傷害是你們的堅持所造成的。」小弋理智分析。

 

「無論我再怎麼愛他都沒有用?」土狼不相信,多年來的感情,單憑那傢伙一個人就能毀滅!

 

「你的愛只有你自己接收到,他傳給你回應你的依舊是兒時的那份信任與依賴,不對等的付出,即為這場愛情的致命傷。」小弋的話真是一針見血。

 

   「小弋,好不公平,為甚麼被犧牲掉的是我?」土狼無辜的雙眼望向小弋,在他面前,土狼也只是個失戀的孩子。

 

   小弋溫柔地擦拭土狼的黑色長髮,「總有一天你會懂的。」像似告訴土狼,也像在告訴自己,「凡事,總有一天你都會懂。」

 

「總有一天是嗎?」土狼苦苦地說著,「那我不要!我寧願一直問為甚麼,也不要去瞭解那種被放棄的痛苦

 

「倘若世界上每件感情事都這麼簡單就好了……」小弋停下手邊的動作,站直身子,走向透明的大片落地窗,居高臨下俯瞰整座藝城,不論是人潮車陣,抑或者文明繁華,百千年後,只不過更名符其實──佚城。

 

「小弋」土狼不解他為何語氣轉淡,擔心的來到他身旁。

 

「靠我這麼近,不怕危險嗎?」小弋朝他一笑,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複雜的成份,卻一閃而逝,快的讓人不及捕捉。

 

「你有事?」這不像平常土狼所認識的小弋。

 

「你何不安慰我?偶爾我也需要人哪!」小弋撩撥著土狼柔柔細髮,在他耳際輕輕呵氣,感覺他的顫慄,小弋兩隻手大膽的將他拉往自己懷中,親吻他美麗的輪廓,親吻他軟軟的唇。

 

「土狼」小弋察覺自己的失態,連忙放開他。

 

「假使我能給予你安慰,我願意。」土狼微笑接受,這大概就是小弋當初別離的原故吧。

 

小弋再次擁抱土狼,親吻他的臉頰,「謝謝你。」


 

 

「雨停了。」土狼說。

 

「你還好嗎?」小弋知道他即將離開。

 

「嗯。」土狼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,淺淺的。

 

「不要走。」小弋緊緊抱住土狼,他不要幸福那麼短暫。

 

「小陽曾經問我,如果天空要下雨,我會先做哪件事。」土狼凝視躺臥身畔的小弋,說道:「現在以後的我,如果天空要下雨,我會把心收藏好,絕不讓它淋濕。」

 

「你的人也別淋濕了。」小弋伸手在床頭櫃上拿了一把木梳,梳理自己和土狼糾結一起的長髮,然後起身著裝。

 

「你的衣服褲子我已經烘乾可以穿上了。」小弋遞給他。

 

「很溫暖,謝謝你。」衣服溫暖,身體溫暖,心裏也是溫暖的。

 

「肚子餓嗎?我去買蛋糕。」現在時間差不多,他們都喜歡甫上架、香味四溢的芋果蛋糕。

 

「好啊!挺懷念的。」土狼明白他不願那麼快就面臨分離的想法,於是附和。

 

「那你等等,我很快就回來。」小弋的聲音透著愉悅。

 

再聰明絕頂的人,碰上愛情這玩意兒,也會變得愚昧。

 

土狼躺在床上,呼吸小弋遺留的氣味,枕頭沾有洗髮精淺淡茉香就是這個味道令自己迷失的吧,否則,怎會發生呢?別去想,不要去想,至少,前一刻是幸福的。But,為什麼會有想哭的情緒?是感動小弋的默默愛戀?還是愧疚對小陽的背叛付出?

 

「土狼,」小弋走到床邊,左手覆上他的額頭,「你不舒服嗎?」

 

「我沒事,只是想多躺一會兒。」

 

「那我先去準備,你待會過來。」

 

「好。」

 

   梳洗後穿戴整齊的土狼,與小弋面對面坐於方形原木桌前吃著蛋糕。安靜,四周很安靜,誰也沒說話,因為一旦開口,就是結束的時候,所以唯有沉默。

 

「小弋,我得走了。」土狼說道。

 

「嗯。」他低頭吃著蛋糕。

 

「謝謝你陪我走到這裏。」他很感激小弋陪伴他走了一段長達25年的路。

 

「我不送了,你自己保重。」小弋一樣吃著蛋糕,他根本不敢抬起頭來。

 

土狼正要道別時,小弋搶先說道:「不要說再見。」他害怕是再也不見,因此他從不說再見。

 

「那你自己保重。」語畢,土狼離開了,離開這個只是短作停留的地方。

 

落地窗前,小弋望著土狼漸行漸遠的背影,直至變得模糊,此刻天際又飄來烏黑雲朵……

 

霧氣迷濛,雨絲飄渺,灑在行人步道上,灑在土狼衣服上。

 

「土狼──」他回頭,是小弋。

 

他將張開的傘遮擋住不斷往下墜落的雨滴,「別又淋濕了。」

 

土狼接過傘,淡淡一笑,「我知道,謝謝你。」

 

小弋微揚嘴角,「再見。」他曉得這兩個字是一定要說的,人總是必須學習如何克服自己的弱點。

 

土狼詫異他表現出來的從容,或許,是他瞭解了吧!

 

「再見。」

 

他們用微笑送行,同時相信雨停之餘,將有一道七色虹橋,橫跨蒼穹兩端。而所謂再見,會〝再見〞的。

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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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陽與土狼的故事分為三段落:在相遇時候別離【上】;小陽與土狼的對話;如果天空要下雨【下】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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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Ewey Ch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