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羽仔,你瞧我這樣如何?」西風一襲紫薇色的衣衫妝扮,想不到住在山腳的大嬸繡工如此了得,改天請她幫羽仔和大哥也裁縫幾件吧!
將她的一切改變看在眼裏,羽人說道:「很適合妳。」不強烈的淡色系確實和她很搭。
猶豫許多天,他還是想弄個明白,「西風,妳……」可是話到了嘴邊,却又收口,他不知道這一問,是否應該;他不肯定這一問,是否得宜。
西風端詳羽人欲言又止的煩惱表情,悶笑在心底,「羽仔,你怎麼像姑娘家一樣說話吞吞吐吐?」
「我……」問?不問?他在內心掙扎著。
「如果沒事的話,我習刀法去囉!」西風故意說道。
「西風!」單純想挽留轉身離開的西風,情急之下却不意牽握住了她的手。
一察覺到失態,羽人趕緊鬆開自己的莽撞,「抱歉……」
唉,西風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,「羽仔,有些事,你沒去做,沒有人會知道;有些話,你不說,沒有人會瞭解。當然啦,那些會讀心術的人就例外了。」
「你想說的時候……」頓了頓,她直視著羽人雙眼,「你知道我在哪兒。」
羽人看著方才握住西風的左手,又望了望她逐漸遠去的背影,心裏自嘲:羽人非獍,你,愈來愈不像自己了!
吆喝聲,討價聲,孩童嘻笑聲,狗兒吠叫聲,熱鬧的氛圍,是屬於崋蔏城的生活樣貌。
單月十八的趕集日,結合了鄰近幾個城鎮的小販,偶爾也會有遠從外地來的商賈零星擺攤,她,最喜歡在其中尋找奇珍異寶了!
「來來來,兩位姑娘,這是江南織苑出品的絲絹,您瞧瞧這繡花圖案,可不是一般女工能織出來的呢!您再看看這些……」
「鏘鏘鏘……」「各位大朋友小朋友看過來看過來,小猴子雜耍將要開始表演囉!」
「爺兒們,擺在您面前的皮草,皆來自漠北,絕非一般市井濫竽充數唷!」
她穿梭在人群間,逛過一攤又一攤,倏地,停住了腳步。
劍南春、秦淮春、白龍井、蘭陵、石花大曲、金種子、古井貢、瀏陽河、五糧神、北大倉、竹葉青……默念了一堆不認識的名稱,鼻子嗅了嗅,只覺得一陣陣香味,與大哥私藏地窖中那幾罈名為「酒」的氣味頗相似。
「咦,老丈,這甕怎沒任何註記?」
「小娃兒,可有興趣一試?」白髮老丈說話的同時,已動作俐落地將空杯注酒完成。
接過陶杯,她淺嘗,再深飲一口,輕闔眼,體會酒入喉的感覺……唔~好舒服!
「老丈,它能否賣我?」飲完了酒之後,她的臉頰熱烘烘的。
「老頭自個兒的私釀酒,只盼有緣人。」白髮老丈分裝一壺向前遞上。「娃兒暖紅的臉,若是一身女妝,鐵定美極!」
美?她漂亮嗎?可是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啊!就連大哥都說自己一天到晚都像男孩子一般耍刀弄槍,半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,會是老丈眼花了嗎?
「娃兒若不信老頭的話何妨一試?」
她點點頭,「老丈,我不願平白無故佔人便宜,這酒您出個價吧!」
白髮老丈呵呵笑道:「此酒無名,待有朝一日,娃兒予名相贈如何?」
「好,一言為定。」
「所以說,羽仔,你覺得該給酒取甚麼名字呢?」啜了口香茗,她慵懶地倚靠著羽人的背。
「有一天總會知道。」原來這些就是為甚麼,他,莫名的鬆了口氣。
「是嗎?」名字,酒的名字……「或許吧……」
「親愛的小妹,怎麼沒看到羽仔?」真是怪了,從『火鍋大會』回來都過好幾天,前院後山走遍也不見半個人影,會是出遠門嗎?
「小妹啊,羽仔有沒有說要去哪兒?」泊寒波一雙腿跟著她進進出出,一張嘴也沒閒著:「會不會是被妳突然變裝嚇到,跑去山下收驚?還是他跑到哪個深山峻嶺苦練武功?嗯,難不成羽仔一時興起,回罪惡坑探親?」
備妥飯菜,她舉箸進食,由著兄長繼續他的猜測。
泊寒波見她無動於衷,也不再自討沒趣,反正羽仔那麼大一個人,也不至於自己弄丟自己,天大的事等吃飽了再說吧!
隨意吞了幾口飯,她了無食欲,跟兄長交代一聲,便走往後山。
後山處,有一間小築,是為練刀法而搭建的休憩地方,可近七天來,用過晚膳她總會到這兒,一待就是整個晚上。
曲膝靠坐在窗櫺邊,望天,她歎息,心裏懊惱:為甚麼……為甚麼會跟羽仔吵架呢?
是的,沒錯,就是吵架!吵的莫名其妙,吵的亂七八糟,吵的她……覺得好委屈。
彎彎細細的蛾眉月,時而是眉心在笑,時而是嘴角在笑,她總是特別喜歡於眉形月夜煮一盅桂圓蜜,準備一些酥油餅,說人家是中秋賞月,她斷雁西風就偏愛這缺了圓滿的銀勾。
可是,為甚麼……為甚麼要挑這個時間點與她嘔氣呢?
破壞了和諧,破壞了良辰美景,破壞了她原本的一番好意。
夜色沉默,兩人吃著酥油餅,喝著桂圓蜜,看新月如勾,看繁星似錦,享受萬籟俱寂的寧靜氛圍。
看著不說話的羽人好似心事重重,她,不喜歡這樣子表情的他,於是提議:「羽仔,下次市集咱們一起去逛逛好不好?」
他回望了她一眼,無聲的回答,唉~預料中的反應。
不放棄,她說道:「你不是也覺得那壺酒很潤口嗎?或許咱們可以遇到那位白髮老丈,屆時再跟他老人家請教如何釀好酒。」
「喝酒傷身,妳……別喝上癮。」
不死心,她開始用各種理由說服他。「崋蔏城的百姓善良知足,不同以往你所接觸,何不跟我走一趟熱鬧市集,相信你會喜歡這種平凡人生活的。」
好挫折,他仍是八風吹不動的喝著茶。「羽仔,你不出聲的話我當你答應了喔!」
「我不想去。」他,不喜歡太靠近人群。
「你一直很介意年幼時的事情吧!那都過去了,為甚麼你不願放掉,執意攬在身上綑著自己?這裏並沒有罪惡坑的人,你在怕甚麼?而那些欺負你漫罵你的人現在又沒有你過得好,你又顧慮甚麼?」
「這是我的事。」他,拒絕她的探究。
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、是兄弟,可以互相信任彼此。」可惡可惡,到現在還講這種話,真是太傷人了!
「妳……妳在強人所難。」
「我在強人所難?」她略提高音調:「羽人非獍,你以為我為甚麼要跟你說這些?」她好氣好氣,氣他把話說得這麼硬,氣他將話回得這麼不留餘地。
「你就這樣過一輩子好了!」甩開他的慰留,她轉身就跑。
其實,當話脫口而出的剎那,他後悔了,在他看見西風的表情之後,他多希望自己能夠收回那些話。
「抱歉……西風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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